她看见了,那盆半掩在铁门后的紫色风信子。
“哎呦,大哥,你真有品味。”时堪显然也注意到了。
“埃天看侬拉买个只蓝颜色个,倒老好看个嘛”(那天看你们买的蓝色的还怪漂亮的。)
宋举荷没太在意,跟着时堪上楼去了。
“怎么,不说话?”
“没想好怎么和你说。”他把钥匙一把丢在柜子上,换了拖鞋就把身子栽进沙发里。
宋举荷把背包挂好,也跟着靠在沙发上。
“你说,真有这么巧的事?咱们前脚挑走了蓝色的风信子,他就后脚买了紫色的?”宋举荷撕开一盒酸奶。
“我看未必。”时堪的背突然挺直。“今天早上我特意折回去看那个紫色的圆形贴。我看他贴了满壁,应该没有存在特殊含义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,紫色风信子和紫色圆形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,我想不会没有关系的吧。”时堪把手瘫开,一只支在沙发上。
“那个圆形贴你们查过了?”
“技术科查过了,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和纸胶带,纯色的,没有图案也没有文字。”
宋举荷像得了骨痨一样,肉软塌塌下来,“那就难办了啊。”
时堪把烤串摆好盘,道:“我把你收到恐吓短信的时候和上级讲了,他们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。也随时配合行动。”
宋举荷把酒倒进杯子里,“可是时堪,我还是觉得哪儿不太对劲。我还是那个问题,如果真有人跟在咱俩身后窥伺着我们的一举一动,你我难道真的会不知道?”“还有,上次的蓝标和这次的紫标难道真的都只是他随机贴的吗?”
时堪沉默地嚼着肉,大概率也在思考。房间里一瞬间只剩下烤串的香气和两人翻来翻去的思绪。
“随机?”时堪放下酒杯,手心搓着桌面棱角,“我不信。蓝标和紫标绝对代表着什么,还有那条短信……”
一时间,客厅里又死寂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宋举荷的生活在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。身边多了便衣的警察,安全感就提升了一些。
这天清晨,她因为前一晚整理资料熬了一个大夜,她睁开两眼的时候,时堪已经把早饭买好了。
“你看了今天贴的是什么标了吗?”
“蓝色。”时堪把豆浆杯底展示给宋举荷。
“不会是打草惊蛇了吧。”宋举荷悻悻道。
时堪低着头,像是脖子上被灌了铅。
“咦?时堪?你只买了豆浆啊。”
“怎么会呢?”他翻开黑色的包装袋,“哎?油条呢?”
“算啦,我下去找老板拿吧。你歇歇腿。”宋举荷套上外套。
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凉意,街面刚被洒水车湿润过,泥土里仿佛带着雨水的气息。
“大哥,刚才我们的油条你忘了装给我们。”宋举荷对忙碌的老板喊道。
老板手脚麻利,夹起两根金黄酥脆的油条,熟练地抽出一张印着包子铺红字的薄油纸。两根油条被他排在一起,油纸利落地向内一折,形成一个开口的袋状,接着底部向上翻折包住油条底部,然后顶部向下压紧,最后手指灵巧地捏住侧边多出的纸角,轻轻一扭,向内一塞,一个包裹严实的油条包就递到了宋举荷面前。他说着抱歉,今天太忙了。
宋举荷没想怪他,也不多说什么。只是临走的时候特意留意了门后的风信子。
没有了!!他们昨晚看见的风信子不见了!
她捏着温热的油条包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强压下心头的惊悸,她强迫自己转身,步履略显僵硬地往回走。
“时堪!昨天那株花不见了!”
时堪并没觉得奇怪:“也许,拿家去了?”
傍晚时分,宋举荷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。夕阳给街道戴上金灿灿的项链,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斜对面的那家花店里。
花店橱窗里,各色各种的花卉开得正盛。
“老板,生意兴隆啊!”宋举荷上前搭话。
女老板迎接她:“害,什么兴隆不兴隆的,我这是家老店了,开了好多年咯。”
宋举荷不经意的抽出几只雏菊,“姐,帮我把这包好成束吧。”
“不要风信子啦,我和你说,那花好养活……最近对面早餐店那家大哥经常订呢。你看,他一个糙汉子都能养好,可见……”老板正滔滔不绝。
递到宋举荷手里的,是一个包裹严实的花束包。宋举荷接过花束的手微微颤抖。那熟悉的折痕和扭角,此刻像滚烫的烙铁一样灼烧她的指尖。
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。大脑一片空白,紧接着又被冰冷的恐惧填满。不是巧合,绝不可能是巧合!油条摊老板那利落的折、翻、压、扭、塞,每一个动作的细节,此刻在这束雏菊的包装上完美复刻。手法如此独特,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熟练,仿佛同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的烙印。油条和花束,两个让所有人几乎都不能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东西,在完全不同的两家店铺,竟然用着如此高度一致的、绝非大众化的打包手法!
也是巧合?
宋举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花店老板还在絮叨着风信子如何好养,那些声音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,模糊不清。橱窗里那些娇艳的花朵,此刻在她眼中都变成了无声的窥探者,每一片花瓣都仿佛藏着冰冷的眼睛。
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店,回家的心情空前急切。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。洒水车留下的水痕在夕阳下闪着诡异的金光,像一条条蜿蜒的毒蛇。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路人,每一个在店铺门口张望的身影,甚至路边停着的陌生车辆,都让她神经紧绷。
宋举荷大力打开冰箱的一刻,那根剩下的油条正躺在纸包袋里注视着她。
她紧紧攥着那束小雏菊和那根早已冷透的油条,仿佛攥着两个无声却惊心动魄的证据,雏菊的花茎几乎要被折断。
那个“他”,比影子更近。他就藏在不知何处,用最平常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