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方宣泽出声,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。
因为大哥方宣明过于优秀,因此他从来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,一时间大家都盯着他看,倒搞得他有点不自在。
刚开始的时候,他一直躲在角落里,焦躁的看着这场闹剧。
方宣泽偷偷的瞥了瞥这个刚刚回来的三姐姐,要不要出来作证,他其实也很矛盾。
方知春落水后的苍白脆弱是真的。
陈莹莹的歇斯底里也是真的。
父亲的刻薄呵斥和对陈莹莹的明显偏袒,更是让他感到陌生和不舒服。
最关键的是,他确实看到了。不是落水瞬间,而是在争执刚开始不久。
他当时正在桥附近假山后逗弄一只雀鸟,透过石缝,他清清楚楚看到陈莹莹在方知春后退时,故意伸脚去绊她。
母亲总说,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,他怎么知道实情,还当缩头乌龟呢?
所以,他必须站出来。
李菟微微抬眼,只见方宣泽不知何时挡在了她身前,开口说道:“我同二表姐、慕容小姐和三姐姐都没有什么交集,自然没有说谎的必要。”
他又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樱,说道:“我也不是哪家的丫鬟,可以被人随意买通。”
柳扶风断然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会突然站出来,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:“宣泽,你看见什么了?”
方宣泽顿了顿,坚定的说道:“回父亲、母亲,儿子看见了,是二表姐故意推了三姐姐。”
“你胡说,我真的没有推她!”陈莹莹尖叫道。
方宣泽没有理会陈莹莹,而是将他亲眼所见陈莹莹如何骂人、如何推人和三姐姐如何委屈求全的过程,统统复述了一遍。
“好,那你说,我有什么理由要推她?”陈莹莹仍不死心,“这是长辈们都瞧得见的,我和三妹妹何尝有过争执。”
“你只是一贯会在长辈面前装样子而已。”方宣泽不忿的说道:“前几日,我还看见你让三姐姐在烈日底下罚跪呢。”
李菟也愣住了,原来是被周婉淑罚跪那日。她只是想着激怒她们母女二人而已,没想到竟然在今日,成了方宣泽为她辩解的证据。
方宣泽正是孩子心性,十分多话的年纪,浑然没注意到自己母亲的脸色早已铁青。
他还在喋喋不休道:“我看你们也别找什么人证了,反正你们找的人证也是不说真话的。你们直接去看三姐姐的膝盖不就好了,淤青肯定还没好。”
“哦,还有。二表姐还逼三姐姐给她做女红什么的……”
方成山关切的问道:“知春,可有此事?”
李菟低下了头,攥紧膝盖上的衣服,小声的答道:“女儿没事了。”
没事,其实就是有事。因为胆小不敢声张,因此说自己已经好了。
方成山听了,又开始心疼起这个无依无靠,还总受人欺负的女儿来。
陈莹莹立即拉住了方成山的衣角哭诉道:“舅舅!你是知道莹儿的,莹儿不是这样的人啊。”
方成山却道:“我也很纳闷,你从前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,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?”
李菟哽咽的说道:“女儿实在想不通,二表姐她为何要如此讨厌我,难道是因为之前罚跪的事情?”
听闻此言,方成山也反应过来。刚才方宣泽好像也说了这么一回事。
他看了一眼陈莹莹,又扫过脸色瞬间更加难看的柳扶风,说道:“还有何事,知春你说,今日有父亲做主,不要害怕。”
陈莹莹吓得浑身一抖,张口就想辩解:“舅舅,我……”
“父亲息怒!”李菟却抢在她前面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急于解释、生怕父亲误会陈莹莹的急切,却又充满了委屈和困惑,
“女儿并非要告状。只是今日表姐推我落水,女儿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。才斗胆想问个明白,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,是妹妹哪里做得不好,惹恼了表姐?”
柳扶风心中暗骂李菟狡诈,此刻却绝不能承认自己的默许。
她强作镇定,看向陈莹莹,“莹莹,竟有此事?你这孩子,怎可如此任性妄为?还不快向你舅舅和三妹妹解释清楚。”
陈莹莹见舅母站在自己这边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说道:“舅舅!不是侄女要罚她,是她自己心虚,才跪在母……我,侄女的面前求侄女原谅的。她把舅母给她的首饰,偷偷拿去当了换钱。侄女抓到了证据,她怕侄女告发,才主动认罚的。对,就是这样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菟身上,等待着她的辩解或认罪。
然而,李菟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她没有惊慌,没有辩解,反而是恍然大悟般,睁大了那双清澈却盈满泪水的眼睛,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。
李菟转向方成山和柳扶风,哭诉道:“女儿从前在老家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的东西,大夫人待知春十分宽厚,赐下那般贵重的首饰。
女儿心中感激,视若珍宝,唯恐有丝毫损毁,戴都舍不得戴,更别说当掉换钱了。”
“那日二表姐来寻我,看到母亲赐的首饰,十分喜爱。父亲常说姐妹之间要友爱,女儿见她实在喜欢,便主动提出,将那套红宝石头面借予二表姐赏玩几日。”
“谁知……”李菟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控诉,“谁知二表姐拿走后,第二日便气冲冲地回来,将那当票摔在女儿面前。
说女儿故意炫耀嫡母赏赐的好东西给她看,是在羞辱她寄人篱下。她一怒之下,竟将那套头面拿去当了。还说要让女儿也尝尝失去心爱之物的滋味。”
她说到这里,已是泣不成声,“父亲女儿愚笨,当时只想着息事宁人,保全大夫人的心意名声,不敢声张。
却万万没想到二表姐她,她竟因此事生了这么大的气。当日让我罚跪还不够,今日还要推我入水。呜呜呜呜。”
“你血口喷人!我没有,那明明是你自己当的!”陈莹莹歇斯底里地尖叫,挥舞着那张此刻已经变成催命符的当票。
她开始慌张的翻找当票上的蛛丝马迹,却在落款处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怎么会,怎么会变成我的名字?”她自以为买通了书墨,偷出来的东西自然没有问题,从来没有仔细检查过落款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陈莹莹喃喃自语道。